2014年6月22日 星期日

悔恨,最后的夜晚

作者/小洛


























 「爸,媽,我要去上學了!」那是每個清晨我必須對我的父母說的話。


    「路上小心喔!記得早點回來,今天要幫你爸過生日。」媽媽用十分關切的語氣對我說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出門吧!」爸爸一邊催促著我一邊整理他的服儀而我一邊回應一邊等待著爸爸載我去上學。

    每一天早晨總是可以吃到媽媽親手做的香噴噴的愛的早餐,有時候是烤土司,有時候是煮稀飯;爸爸會在一旁幫忙泡咖啡,有時候是拿鐵,有時候是卡布奇諾,夫妻倆偶爾還會拌拌嘴,顯得十分有趣。而我呢?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當我起床洗完臉,刷完牙,就能看到媽媽已經準備好早餐,爸爸已經泡完咖啡,桌上擺著美味的早餐,香醇濃郁的咖啡的味道撲鼻,真是令人食指大動。

    三個人坐下來,有說有笑的,雖然只是簡單的一頓早餐,但我們很享受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感覺。

    每天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也像夢境那般美好,我也向上天祈求著我們雖然平凡,但只要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已足夠。但是好景不常,這樣的生活,規律的步調,卻在一夕之間被打亂。

    爸爸是業務,有時候下班要常和客戶應酬,多多少少也會喝了點小酒,有時看到他回到家都是一身酒味,但他還是會控制酒量,控制酒後情緒,回家泡個熱水澡 ,又回復了平常和藹的樣子了。

    可是那一天早上卻是爸爸最後一次載我上學,最後一次喝到爸爸親手泡的咖啡,他那天特意開車去上班,他答應過我絕不喝酒的,因為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我和媽媽要給他一個驚喜。

    那天沒有課後輔導,老師讓我們早點放學,我很興奮的整理書包,心想 :「今天要幫爸爸過生日耶!好開心喔!」同學們紛紛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那麼開心,於是我和他們一邊走著一邊分享這個令人開心的訊息,和他們互相交流著他們的爸爸生日都是怎麼過的,大家也會提供不同的想法。和他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道公車站了剛好公車也來了和某些同學說了再見。我和那些要和我一起搭車往同一個方向的同學們上了車,在公車上繼續聊著,聊得不亦樂乎,時間過的真快,已經到我家附近的公車站了, 和同學們又說了再見,腳步便快速地往回家的路上移動了。

   「我回來了。」打開門,是我說的第一句話。

    「你回來啦!現在時間還早,離你爸下班還有一段距離,先去寫作業吧!寫完就趕快來幫忙你爸慶生的事。」媽媽的口吻雖然平靜,但手腳還是不停的忙著。

    「好!」我興奮的回答著,便往我的書房移動了,寫完了作業,複習完今天上課內容,並沒有花太多時間。生日蛋糕,是爸爸最愛吃的提拉米蘇,彩帶、拉炮是等爸爸進家門口那瞬間要給他的驚喜。媽媽把家裡佈置的像生日派對,禮物也都準備好了,一切就緒後,就等爸爸回來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奇怪,早已超過爸爸下班時間了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還是等待。時間每過一秒,我的心就跳動的越厲害,原本興奮的心情漸漸地被時間摧殘,消磨殆盡。夜,已深了,依然沒有任何的消息,媽媽也開始擔心了,於是撥了爸爸的手機,結果居然是…語音信箱!太奇怪了,怎麼會這樣?不死心繼續撥,連撥了好幾十通都是同樣的結果,們倆開始心急如焚,不知該如何是好,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凌晨三點鐘了。就在此時,家裡的電話鈴聲響了,心想會不會是爸爸?媽媽趕緊去接了電話,而我也在一旁聆聽,當她拿起話筒時,原本期盼的眼眸卻在對方說話的那一瞬間變成了落寞,沉默了好一會兒,靜靜的聽著對方所說的話,當媽媽掛上話筒的那一刻,表情變的十分凝重,她的一直不停的顫抖著 ,一個重心不穩,便跌坐在地上昏倒了。
    
    「媽…」我大聲喊叫著。趕緊去扶她坐起,將她抱進我的懷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那通電話讓媽媽的臉色驟變,在瞬間變的如此憔悴?過了幾分鐘,媽媽醒來了,我馬上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還有那通電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媽媽便一五一十的告訴我那通電話所說的。
    
    原來,打來的不是爸爸,而是警局,他告訴媽媽,爸爸因為酒駕發生了車禍,在往交流道的路上,因速度非常的快,也來不及踩煞車,便撞到了一台大卡車,不過大卡車只是擦撞,主要是撞到天橋下的欄杆,汽車嚴重損毀,腦部受到嚴重的創傷,目前正送醫急救。聽到這裡,我馬上叫車,和媽媽一起坐到方才警局所說的醫院,拚命的往急診室的方向前進,詢問了醫護人員,馬上找到了我爸的病床,生命跡象非常微弱,看著他的頭被繃帶纏繞的樣子,我的心十分的沉痛。
    
    「為什麼?為什麼?」我混亂的思緒在我腦海裡不斷地翻騰著,咆嘯著。身上還殘留著酒的餘味,我疑惑,爸爸不是答應我們了,當天絕對不喝酒的嗎?為何還要食言?外面的客戶,朋友真的比家人還重要嗎?

    媽媽一看到爸爸的樣子馬上跌坐在地上痛哭,此刻的我能做什麼?只能抱著媽媽安慰著她,等待時間的流逝,默默的祈禱著希望爸爸能夠戰勝與死神的搏鬥,重新和我們一起生活,其他的事,我無能為力。哭著哭著,累了,我帶著媽媽到急診室外的沙發坐著休息,還沒出急診室門口,便有幾個人匆匆忙忙的進入急診室,撞到了我們,其中一個人對我們說:「不好意思,請問沒事吧?」當我看到這人時,我覺得好熟悉,媽媽也察覺到了,也很驚訝,問她怎會到醫院?這人是爸爸業務的主管,小時候常到我家作客,對我爸也滿照顧的。見過他幾次,但自從上國中,爸爸的主管升職,業務變的更加繁忙,就再也沒見過他了。真的許久不見,問起媽媽和我的近況,而他也頻頻的向我們道歉,也開始訴說當天所發生的事。
    
    爸爸在主管和客戶眼中,是一位很有親和力的業務,態度非常敬業,效率也非常得好,他們也知道當天是他的生日,便打算為他舉辦生日派對,但爸爸有和他說過,家裡有人等著他回去幫他慶生,他的主管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在眾人逼迫下,不得已只好隨便他們了。一下班,馬上到海產店吃飯,喝了幾杯酒,又跑到錢櫃唱歌,叫了幾個傳播妹,把他搞的精神快崩潰了,還唱不夠,又把他帶到制服酒店續攤,這裡的小姐更火辣更敢玩,把他衣服脫個精光,又被灌了幾杯深水炸彈,直到他不行了才放他離開。從下班到海產店到錢櫃都是開車,那時他還算清醒,而酒店距離錢櫃不遠,所以大夥人都用走的,但沒想到結束後他居然開車回家。

    當我聽到這 , 我的拳頭便握的緊緊的,想也不想的就往他臉上揍了下去,對他怒喝:「這算什麼同事,算什麼客戶?就算是主管,也要這樣糟蹋他你才甘心嗎?我爸跟你們有仇嗎?有對不起你們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你不知道我和媽媽一直在家裡等著他回來為他慶生嗎?現在好了,他在急診室,生死未卜,把他弄成這樣你們才開心嗎?
    
    他的主管不發一語,能說的,能做的,只有向我們說聲對不起,也任憑我拳打腳踢,和他進來的那夥人本想阻止,但他卻叫他們別動手,因為這件事是他提出的主意,由他一人承擔,說了再多對不起,也無法挽回。他不停的向我們道歉,也承諾我爸的醫藥費由他一人負責,以彌補對我們的虧欠。
    
    我向學校請了假,陪著媽媽樓在醫院裡,爸爸被轉到加護病房,他的主管也放下他的工作待在醫院陪著我們。

    掙扎了三天,爸爸的生命跡象似乎有些起色,終於慢慢的睜開雙眼,看見的是我和媽媽還有他的主管,第一句話就對我和媽媽說「對不起」,他喝了酒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就以相當高的時速開著,但沒想到就這樣釀成了意外,誰也都不願發生這樣的事。他還告訴我們要好好活下去,別為他傷心流淚,也交代他的主管,若他有什麼不測,要好好的照顧我和媽媽,他也答應了。可是,爸爸這樣說,感覺好像即將與這個世界告別。不,我多麼希望這些話只是玩笑話,並不是真的。

    這一天,我看見了爸爸的笑臉,媽媽的情緒似乎也稍稍平復了一些,他們的感情依然融洽,我看見他們幸福的親吻著,他的主管不時獻上萬分的歉意。

    當我們都期盼著爸爸能夠好起來時,死神似乎嘲笑著我們的呼求,在暗地偷偷地竊笑著。

    和爸爸相聚的時光維持不了多久,陪他度過一個難捱的夜晚,隔天早上,卻在也看不見爸爸的笑臉了,他的心跳停止了,生命跡象顯示為零,醫生宣告不治。媽媽原本平復的內心再一次又被重重的打了一擊,顫抖的雙手,緊緊握著爸爸還殘留一點點餘溫的手,他們似乎十指交扣著,望著他的臉龐,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停留了好久好久,這個世界似乎只有他們的存在。媽媽的淚一直在眼眶打轉,最後滴到了爸爸的手上,她不斷的呼喚著她的愛人的名字,得到的卻是沉默的回應。過了許久,醫生把我們拉回現實,爸爸和媽媽的手無情的被分開,媽媽又留在原地痛哭不已,我和她互相擁抱著哭泣,現實逼的我們必須接受死神送來的禮物,祂應該很開心吧,帶著爸爸走了。可是,我再也看不到爸爸每天早上那和藹的笑容,和媽媽有說有笑的逗趣的情景。

    我沒有想到本來期盼的相聚,只因為他的主管,造成了他的酒駕,最後卻釀成了一場悲劇。我不曉得,我能怎麼做,我能說什麼?既然死神要帶他走,我只能在心理默默的對爸爸說:「爸!希望你一路好走,倘若有下輩子,媽媽再來當你的妻子,我再來當你的兒女,這次沒有過完的生日,下輩子記得還給我們。希望下次你要有自己的主見,絕對不要隨便遷就別人,下次不要在當什麼業務了,也不用去面對很多人。就算我只是一個農村小孩,我也很滿足。記得,下輩子千萬不要辜負了媽媽和我對你的心意,要好好的待她,好好的對我。好想好想再看到你的笑容,好想好想再喝到你親手泡的咖啡。謝謝你,這輩子陪伴著我和媽媽許多快樂的時光,你永遠是媽媽心中最親密的愛人,最大的依靠,你永遠是我心目中最和藹可親最偉大的老爸了,我們都很愛你,下輩子,再見了!」

(本文為「失控的0.152014酒駕故事徵選活動得獎作品之一,著作權屬作者與台灣酒駕防制社會關懷協會所有,引用前請先告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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